只要你品尝得出来,就能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上班的路上,落满了杨树叶。走在上面很松软,不但发出沙沙的响声,还能闻到一阵阵淡淡的清香。

 

观察落叶已有好多年了,而闻到落叶的清香却还是第一次。小时侯住在农村,屋前房后都种有树,落叶并没有引起我的特别关注,印象当中落叶好象并没有什么味道。进城以后,路边、河两岸到处都是树,春天的飞絮让人睁不开眼睛,夏天的枝叶茂密得能挡住马路上的太阳,而秋天的落叶则铺满了大街小巷,走在上面既松软又能踩出沙沙的响声,但从未闻到过好闻或者不好闻的味道。

 

我家乡的白杨树叶落地的时候绝大多数已经枯萎,一脚踩上去便立即成为碎片,毫无疑问它们已经把自己的一生完全彻底的奉献给了树枝和树干。而若羌的深秋,白天虽然还是暖洋洋的,夜晚的气温却骤然下降,因此很多树叶等不到发枯就飘落下来。尤其是那白杨的落叶,没有一片是枯萎的,最多就是金黄的颜色,有的还是黄中带青甚至有一大半是青色,而且仍然厚实,仍然有打蜡一般的光泽,它们的体内还有很多没有来得及贡献出去的营养。但它们并没有因为变成落叶而拒绝奉献,即使静静地躺在地上也要毫无保留地散发出体内的余香。

 

长满白杨的路旁每天早上都会铺上厚厚的一层落叶。微风起处,那黄黄的落叶像雨点一般飘飘洒洒地吹落下来,飘落的过程很有点诗意,让你不能不抬头注视它们。这时候,你看到的天是湛蓝湛蓝的,高嵩的白杨抢在最先迎接那早晨的太阳,还没有落下的黄叶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现出金子般的色彩。但是,前几天我们的两位同学突然出了车祸(一死一伤),受伤的是我的好友,伤情让我们胆战心惊。恶劣的情绪使我看到那满地的落叶就心烦,哪里还能闻到落叶淡淡的清香。想找一片树叶夹在书里,满地的落叶竟没有一片是我看得上的,要么布满了斑点,要么有明显的残缺或虫咬的痕迹。它们在树上是那么的耀眼,落到地上却没有一片让人满意。尤其是那些飘落在渠里的树叶,因为渠水已经好长时间不流动了,水中的落叶有的已经沤得发臭。这两天那位好友的状况有了好转,我的心情也渐渐地好转,脚下的落叶又变得可爱起来,觉得每一片树叶的造型都很生动,都可以作为书签夹到书中珍藏。渠水又开始流动了,沤烂的树叶已经被冲走,浮在水面上一些落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流金。也就是这两天,我才有心情在院子里铺满落叶的小路上散步,才发现了落叶的清香。

 

踏在厚厚的落叶上,我捡起一片贴着鼻子使劲地嗅着,却什么也闻不出来,而空气中分明弥漫着落叶的清香。我凝神静思,渐渐地悟出一些道理。原来,那种淡淡的清香需要用心情来品尝,情绪不好的时候是品尝不出来的,心气浮躁的时候也是品不尝不出味来的。那种香是类似家乡的砖茶冲泡后散发出来的香气,只要你品尝得出来,就能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这是一片浓密的绿荫。

 

木麻黄的针状叶在蓝天下编织成一张细细的绿网,阳光透过“网眼”,在绿地上映出一个又一个晃动的光斑。

 

一条山石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绕过山脚,一直通向不远的海边。

 

小路的两旁,同样生长着茂密的树木。

 

小路的上空,同样被树叶密密匝匝地遮挡着,形成了一条绿色的走廊。

 

木麻黄的树干都很粗,看上去像一排排挺立的卫士。

 

木麻黄的树枝也很粗,就像条条手臂向空中伸展,守护着绿荫中央一座水泥砌成的坟冢。

 

骄阳的光斑,在坟冢上反射着耀眼的光。

 

近午时分,群山沉默,树木也沉默,像深沉的思想者。偶尔,有带着涩涩咸味的海风吹来,就有了阵阵“沙沙”的声响。

 

青山和绿树开始了诉说,说的是关于坟冢中的人的故事……

 

10年前,我与几个挚友到东山岛的马銮湾旅游。

 

在皎月把海滩变成一个梦境,把大海变成一个童话的深夜,我们曾经为荒芜的沙滩上能长出一排排一直延伸到夜幕深处的木麻黄而惊讶。于是,那些踏着月光归来的渔民,为靠在木麻黄树上争论这些树是天生还是栽种的我们,讲述了这个人的故事。

 

后来,我随一位老记者到东山岛上的军营采访。那天很晚才到军营,对所处的环境不怎么在意。第二天早上,被一群小鸟的欢唱惊醒时,发现我们竟是住在一片木麻黄形成的树林中。抬眼望去,在鸟鸣中,东方的碧波上燃着一团熊熊的大火,木麻黄的叶子,就像一根根在熔炉里加热的钢针,变得通红透亮。更奇异的是叶尖垂挂的露珠,微微颤动着,居然闪烁着多种不同的色彩。林子里的空气十分新鲜,还带着凉意,吸上一口,立马就觉得神清气爽,叫人为之一振。

 

一位随同的部队干部,向我们讲述了坟冢下那个人的故事。

 

去年,市作协在东山岛举办了一次笔会,我与一群文学界的朋友住在岛上海边一幢新建的别墅里。别墅距海滩不过百米,同样有一道木麻黄林带隔在中间。清晨和黄昏,木麻黄树林成了大家散步的好地方。

 

大家围坐在木麻黄树下,天南地北、过去将来……七嘴八舌地神侃时,大家也常常提起坟冢下那个人的名字。

 

如今,又站在木麻黄树林中,面对着长眠在绿荫下坟冢里的这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谷文昌。那些木麻黄都是他带领东山岛的群众种下的。

 

青山沉默,树林沉默着。

 

可我却分明听见了坟冢里这个与我同样吃太行山小米长大的乡亲,在与另一位和他有着同样职务,在中原大地上植下一片又一片绿荫的乡亲进行一番跨越时空的对话:植树造林,绿化祖国,造福万代……

 

那个人的名字叫焦裕禄。焦裕禄在河南兰考的土地上,用泡桐织就了一片又一片绿荫。

 

群山是浓绿的,木麻黄树林是浓绿的。

 

可我却分明从满目的浓绿中看见谷文昌和焦裕禄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戏。戏台上有一位与他们操着同样口音,并且“官衔”也几乎一样的丑角。丑角是豫剧《七品芝麻官》中的牛得草。当丑角念到“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时候,谷文昌和焦裕禄都庄重地点了点头。

 

木麻黄在点头,泡桐也在点头。

 

树是谷文昌、焦裕禄们的化身,他们生前种下了树,死后也滋养着树。前人栽树,后人乘荫,他们为我们造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绿荫。没有他们,我们就无法享受绿荫。

 

绿色是生命的象征。自古以来,人们都叹“人生苦短”,谷文昌、焦裕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都还不老,因了树的缘故,他们获得了永生,永远活在乘凉者心里。

 

我们是前人的后人,又是后人的前人。我们也实实在在地该像谷文昌、焦裕禄一样,在精神上、在大地上,为繁荣昌盛的千秋大业造出一片绿色的森林……

 

在谷文昌的墓前,我这样想。

 

青山并不沉默,树林也不沉默。

  • 标签:
  • 发表日期:2023年05月18日 编辑:w